这是我第一次写导演的话，没想到还有机会用中文来写。这份荣幸是很甚的。思前想后，觉得说到这出戏，怎么都得先从这个剧社说起，因为没有这个剧社自然没有这出戏。我们办剧社的想法大概可以追溯到零七年一个三月初的下午的一堂现当代中国文学课。那天林培瑞老师讲解了曹禺 的《日出》，让当时还是大一的我、张睿、 邓佩琳、王崇兰和易安多有感触，于是我们在走出教室的时候就慢慢勾画出 了一个中文剧社的模样，也就是今天这个剧社的雏形。今年年初，我起草了一份具体成立剧社的构想，与诸位同学经过不断讨论，终于在四月份的时候通过学校注册了这个中文剧社。

      做剧社不同于其它许多社团，因为它牵涉的面比较专业。普林斯顿的华人学生参与校园中其它剧社话剧演出的少之又少，因此如何在学校里找到导演、演员和观众是我们在成立时就不可避免需要大量思考的一个问题。培养演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培养一个稳定的观众群体更是需要孜孜不倦的努力。幸好，我们这个社团有一群志同道合的 同学，工作踏实，效率颇高，又擅于鼓动周围的同学。因此大幸的是我们的剧社目前已经有一群知道它存在，关心它动向的热心人。

      剧社选择《暗恋桃花源》作为首场剧目并非剧社诞生那天就想好的。最初大家的热情都聚在那些七八十年老的经典身上，比如《茶馆》、《日出》或是《雷雨》。后来我们意识到几部作品对演员的能力要求太高，而我们应该找个更切合实际的出发点。因此在“放轻松，放轻松”的台词声中，我们决定选择《暗恋桃花源》作为我们的首演剧 目，因为它更加贴近现在的生活，容易与演员和观众产生共鸣，归根到底操作起来更方便一些。剧社的董事会决定 由我来导演这部作品，而我则拉上了好兄弟卢陈一起执棒。

      不过，《暗恋桃花源》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容易上手。赖声川导演在创作这部作品的时候就刻意模糊悲剧和喜剧的概念，让悲喜混杂。这样的作品往往与现实生活更为紧密相连，因为每个现实生活中的人的命运都可以被看成是悲中有喜，喜中带悲，不存在单纯的一面性。因此这些作 品往往能够激起更多的共鸣，引发更深的思 考。《暗恋》中的几位主人公不咎都可算作是悲剧人物，但他们的悲又不能算是传统悲剧中的大悲，因为他们最后都有可以相依为命的人，过着多少可以算作幸福的生活。至于《桃花源》，表面上肤浅无厘头的人物命运背后暗藏着人间多少辛酸，那些喜剧式的对白大多都建立在主人公的悲惨命运之上，颇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 这么粗粗一看，悲喜之间还真无法划出一 条明白的线来。

      两出剧的设计采用了截然不同的风格，无论从时代、服装、音乐、灯光还是对白，然而有一点它们是共通的，那就是他们都叙述了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别。这剧中有不存在的理想世界，有梦中的景象，但到了剧终，两出剧的人物多少都认识到了现实：无论想象中的生活有多美，那些角色需 要面对的毕竟还是现实的生活，更何况想象中的生活可能并没有这么美。剧中有不少很引人深思的设定，也就交由观众自己去发现了。赖声川导演创作的剧本是一个金矿，让我这两个月的研习排练过程 中不时有新的发现。蓦然一看，这出剧从各个角色的人名、对白到场景设置似乎都在提示些什么。在这过程中，我们也努力加入了一些自己的元 素，力求使这出戏带上一些普林斯顿制造，二十一世纪制造，网络制造的痕迹。这大概也得有观众们自己去评价了。

      在执导的过程中，我和卢陈努力强调我们的这些理 解。我们花了很多时间统一执导的思想，求得一种和谐的感觉。桃花源部分是由卢陈负责的，而我负责暗恋部分与整体的表演训练。我们的演员大多没有任何舞台表演经验，因此对于导演们来说也是一大挑战。然而与从没有表演经历的同学们合作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因为他们接受新鲜事物的态度要积极很多，同时还没有老演员时常会自带的一些不容易改掉的坏习惯。能够看着他们从没有任何舞台经验的同学逐渐转变为一名合格的舞台剧 演员对于导演们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欣慰。对于我个人来说，我至今绝大多数的话剧表演经历都是通过校内的莎士比亚剧社获得的，合作的也大都是美国同学。通过这 一次执导经历， 中美同学之间的工作习惯和看待问题的方法之间的区别也是我意想不到的一个收获。无论怎么看，这次执导经历给我和卢陈带来的感受都是全方位的。我们学到了很多，也享受了一 段很快乐的时光。

      这出戏在二十二号就将走到它的终点，但是我将它作为一个起点来看，因为它标志着我们剧社的一个好的开始。我希望 感谢所有到这里来看戏的观众们。你们见证的是 一个年轻剧社的诞生，和一群从此生活不再相同的演员们。正是有了你们的支持，才有了我们坚持下去的动力。数年后回首看看，这次桃源之旅不知会在我们的人生旅途中留下什么印迹，但现在的时间毫无疑问是属于我们的演员和这个舞台的。请允许我邀您静心欣赏我们的开山大作：《暗恋桃花源》。  

                                                                                                                   彭英之

                                                                                           写于普林斯顿中文剧社首演之际